第(1/3)页 于是秦禝略具衣冠,亲自迎了出去,见过礼,便把吴府尹请到设在外院的花厅之中,坐了喝茶。平日里常来的那个书办,叫做吴三,是吴府尹的亲侄子,管吴府尹叫大爷,在一旁站着相陪。 既然是礼节性的拜访,大家都是言不及义地寒暄着,就这么坐着聊了一会,吴府尹看看时候差不多,便恭恭敬敬地起身告辞。 “吴大人,平日里多承关照。”秦禝也站起身,拱手道,“这次我回来得匆忙,回头再具礼相谢。” 吴府尹回到设在东大街上的顺天府衙门,在签押房里坐了,吴三也跟了进去,顺手替他大爷斟上一杯茶。 “这位秦侯爷,还真是客气的很,”吴府尹啧啧赞叹道,“二十出头的侯爷,前程未可限量啊。” “二大爷,我倒听说了一个事,”吴三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,神神秘秘地说道,“我看秦侯爷府里,好像也有那么点不清不楚。” “嗯……嗯?”吴府尹瞪大了眼睛。 “他们府里,都管秦侯爷那个嫂子,叫做太太,管秦侯爷叫做爷。”吴三小声说道,“听说那位嫂子,乃是国色,大爷你说,这可不是挺有意思的么?” 话音才落,不防却被吴府尹兜头大力一掌,打了个趔趄。 “你那就是放屁!” 吴三半边脸火辣辣的疼,拿手捂着,惊恐地看着他这个暴怒的大爷。 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,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!”吴府尹额上青筋毕露,压低了声音,气急败坏地骂道,“不想着怎么去巴结人家,尽琢磨这些没俅毛用的事儿!他是你说得的?你要作死,尽管自个儿去死,菜市口还是流军,你随便挑!只一条,别拉上我跟你大妈!” ===========分割线========= 齐王府里的家宴,亦是豪奢异常,虽然只请秦禝一人,可单单是餐前的果子小吃,就上了十几盘。 秦禝心想,齐王是有明旨赏了双俸的,不过要维持这样的排场,那可不是一两份俸禄的事情。 “王爷,”秦禝从靴页子里取出一个封包,隔桌递了过去,“府里开支浩大,这是我的一点孝心,请王爷赏收。” “嘿,你还来这个。”对面的齐王笑了,接过封袋,既不避客,也不避下人,打开封包,把里面的票子抽出来,手一捻一放,再把封包放回桌上。 “好嘛,当初差你在云河办事给你一万,现在倒找回来十万。” “回王爷的话,这些都是隋匪聚敛的银子,取不伤廉。” “文俭,有心了。”齐王笑着点点头,“来,先喝了这杯。” 齐王到底还是会享受,以冰块,镇了窖藏的黄酒,倒在精美的瓷杯里面。在暑意未消的七月里,这样的喝法,果然是舒爽异常。 “先说说江宁的事吧,”齐王跟西太后李念凝一样,都把江宁放在极重要的位置上,“曾继尧已经上奏,请求裁撤老军,同时也要替曾继全开缺回籍。你是从江宁回来的,这两件事,你怎么看?” 秦禝心想,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,都是起源于克复江宁之后,老军的大掠。不过在齐王面前,不必像昨日陛见时说话那样谨慎,一来是亲信的身份。二来是私宅独对,不像殿堂之上那样耳目众多。三来是齐王对政事的熟稔,犹胜于两宫太后,如果一味地虚与委蛇,被他听出来了,反为不美。 “王爷,我年纪轻,见识到底有限,曾继尧和曾继全的事情。不敢胡乱置喙。至于江宁的事情,自是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 “好,你尽管说。” “曾继全的麾下的老军,暮气已露,这是有的。以强弩之末,居然也穿透了江宁这层鲁缟。已经很不容易了。破城的时候,我在城外七里的井望坡上亲眼观战,那真是烈日炎炎之下的一场苦斗,实在是真刀真枪拼来的,并没有花巧在内。” “那么破城之后……” “王爷,我说句不中听的话。老军的一口气,全吊在江宁城上,江宁活着,他们就活着,江宁一死。他们也就死了。” 齐王遽然而惊:“文俭,这话是从何说起?” “鹰不能饱。饱则远飏。”秦禝把刘郇膏的话,拿来“借花献佛”,坦率地说道,“江宁破城之后的事,说实话,再没有人能弄得清楚。若说江宁城里一两银子也没有,那没人会相信,若说有金山银山,却也没有实证。因此我劝王爷也不必再去深究,糊涂账,糊涂过,曾继尧提出来要裁撤老军,我猜他要撤的,首先就是自己弟弟麾下的五万人。” “文俭,你这个见解,颇为深刻。”齐王欣赏地看着秦禝,心说他在外面历练了这两年,真不能再拿原来的眼光来看他了。 曾继尧折子里的这两个请求,齐王看得出来,一个是替曾继全留一个地步,以退为进。另一个也有负气的意思在里头,对朝野之中对老军的攻讦,表示不满。如果按照朝廷以往的态度,对曾继尧的折子应该“着毋庸议”,不准。这固然是因为现在仍在对各地用兵,同时也是对曾氏兄弟的一种笼络,表示不以外面的声音为意。 现在看来,也许该重新斟酌一下了。如果老军已经不能打,则留下来也不过徒然靡费兵饷,那又何必? 谈完了江宁,又谈马贼,不过在这件事上,齐王的看法与秦禝一致,认为不必有龙武军的参与,兵也是够的,唯一感到可惜的是,用不上龙武军的水师。 “听说你的水师在城北一战,江宁城中的隋匪,皆尽胆寒!”齐王哈哈笑道,“可惜现在打马贼,水师没有用武之地。” 由此就把话头别到新政上来了。秦禝的谈锋极健,完全不藏拙,把他在江苏已开办和拟开办的诸多事务,一项一项,仔仔细细地跟齐王报告了一遍,除了几项还在试行的事物,还看不出结果的东西,其他无一遗漏。 齐王越听眼睛越亮,其中的许多事,是他从前不曾想到的。 “是,我听秉言说,总有些食古不化的人,在替王爷添麻烦。” “还不就是那一班人?抱着祖宗成法来说事情,好像咱们什么都不怕一样,殊不知现下四处用兵,一处奔溃,全盘皆输啊!”这是齐王烦恼的地方,说起来大摇其头,“这班人说起事情来,都是言之凿凿,却不知道万事贵乎实践。哼,有本事请他们来试试看!”这当然是一句气话。 “跟他们谈大道理,空口说白话,那是永远也辩不清的事。”秦禝沉吟了片刻,笑道,“我替王爷设谋,倒是有一个办法。” “哦?说来听听!”齐王大感兴趣。 “其实王爷已经说了,就是那句‘请他们来试试’。” “嗯?”齐王听出了味道,来劲了,“这话怎么讲?” “既然说何患无才,那么不妨下一道旨意,请他们保举几个精通天文算学的人才好了。他们都是讲理学的人,讲究诚心不欺,言必由衷,如果这一下保举不出来,敢说于心无愧乎?旁的事想必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。”秦禝说道。 “要是这样还不成,那干脆像王爷所说的,请他们这些老学究亲自来办就是了!” 这个办法,听上去匪夷所思,然而细细想一想,竟是毫无破绽。 “文俭,真有你的!”齐王心花怒放之下,哈哈大笑,“原来就说你文武双全,果然没有看错!” “不敢当王爷的夸赞。”秦禝恭恭敬敬地谦逊道。 “尽当得起了。”齐王感慨地说道。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,他掂起一片哈密瓜慢慢嚼着,要问他最关心的那件事了。 “文俭,;刘秉言从申城回来跟我说,你要在江苏练一支新的什么军团?” “是。” “嗯,现在江宁破了,马贼的兵力也足够,指日可平,现下倒是个练兵的好机会。这样也好应对将来的局面” 齐王点头道,“要练成什么样,才算是成军呢?” 秦禝答道“不单是备齐军械操练士卒这样,还不足够——王爷,你是知道的,现在各处的军队,当兵的只为发财,当官的则是升官发财一起要,最好是能在什么地方转任一个实职的地方官。这样的恶习不去,称不上是成军。” “哦,”齐王慢慢品味着秦禝的话,问道:“只是龙武军的战力,听说已经颇为无敌,还要练兵,为的是什么呢?” 齐王的这句话,秦禝在心中不以为然——如今各处都在打仗,说来都是大患,说要平息,那还早得很呢。 “回王爷的话,”秦禝恭谨地说道,“为的是对付南越。” 这句话毫无征兆之下,突兀其来,齐王一时愕然。可是听下去,眉头便渐渐皱起来了,再听片刻,便抬手止住了秦禝的话头。 “来啊——” “诺!” “叫侧妃把小书房开了!” “诺!” 候命的长随没有丝毫怠慢,拔脚就走——小书房,是设在齐王书房后面的密室,只有最重要的事情,才会专门转移到那里去谈。而整个王府之中,允许进小书房伺候的,也只有齐王原来的通房丫头,现在的齐王侧妃。 “文俭,走。”齐王面色凝重地说,“咱们换个地方谈。” =============分割线============ 这几天,西太后的心情不错,每天上朝以前,下朝以后,她在寝宫里,常常会命李孝忠,把江苏巡抚秦禝进的那些东西,拿出来赏玩。 秦禝进献的物件儿,分成两部分。大部分是交内府入库,真正的好东西,则是由李孝忠交给两位太后来分。 这个小部分,自然是精华,以珠宝首饰为主,都是江南的风格,这正是京城里面绝难见到,恰恰对了西太后的脾性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