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:官海风雨 第五十二章:进宫-《独断江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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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起来上路,无非是晓行夜宿,直到终于望见夕阳下那座巍峨大城的剪影。 两年了,终于回来了!
别的地方都不去,直奔位于城南的行馆。待得到了江苏行馆门前,执事和一班下人已经在此迎候,按照吴椋的指挥卸行李,分派房间。秦禝先派了人,赶在宫门下匙之前去报了到,又派了人到齐王府里和秦家大宅去通报一声,这才在堂上安心坐了喝茶,看着外面闹哄哄地一片忙乎。
举凡返京陛见的官员,没有赐见之前,是不可以先回家的,当然更不可以与其他的官员做往来应酬,只能在落脚处等候召见。于是明明离开秦家大宅不远,和嫂子却是咫尺天涯,再也打不了主意的,这一晚只好在江苏行馆中独居,孤枕入眠。
睡到凌晨三点,便被吴椋叩门唤醒了。
“爷,到点了。”
其实还没有睡够,但这一声一唤,立刻睡意全无。起身把桌上的冷茶灌了两口,由吴椋伺候着,把全套公服穿起。
穿戴完毕,来到大堂一看,已是烛火通明。江苏行馆的执事自是殷勤得不得了,茶水点心都伺候齐备了。秦禝就着热茶,掂两块点心用了,拿送上的热手巾擦了脸,便双手抚膝,静静坐等。
过了四点,宫里来传旨的太监果然到了:“奉旨,着江苏巡抚秦禝午门候见!”
传完了旨,秦禝放了一道赏,那两名太监却不急着走。
“秦大人,李总管交待了,叫我们伺候您进宫。”领头的那一位,神态恭谨的说道。
“哦?那倒生受两位了。”
秦禝笑着点点头,自去上了行馆大门外早已等候的轿子,由这两名太监骑马带路,吴椋和两名亲兵在后跟随,在夜色沉沉的京城大街上,逶迤前行,一路来到紫禁城的午门。
此刻宫门还没有开,不过就算开,亦不会开午门的正门——只有皇帝出行,皇帝大婚时迎娶皇后,殿试一甲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入宫谢恩这三种情形,才会大开午门。其余的时候,觐见的官员要专走午门东首的侧门。
因为赏得厚,两名太监相陪得极是殷勤,直到侧门开了,才由里面出来的一名执礼太监把他带了进去,过金水桥,进了太和门,便沿着西首一路前行。
这一回,与他第一次进宫的心情就大不相同了。原来作为御前侍卫,内廷行走,依例轮值,宫里的这一套已是熟悉得很。不过再见到宫中的森严气象,一路上的侍卫太监无不紧靠墙边行走,那副敬慎恐惧的神色,仍不免让他生出感慨。
等到进了隆宗门,行过中枢处的时候,却赫然跟正站在门口的彭睿孞打了一个照面。秦禝虽然也已成了大员一方,但中枢大臣是实际上的“当朝宰相”,特别是彭睿孞,不仅是中枢诸大臣中最能干的一位,更是齐王一脉的“自己人”。一别两年,本该问安,但限于陛见的礼仪,无法出声寒暄,于是两人都是以目视意,微微一哈腰,便算打过了招呼。
到了候见的朝房,带班的御前大臣却不是齐王。
“世子!”秦禝眼睛一亮,含笑长揖为礼,“倒是今天运气好,见着您了。”
面前的一个人,小眼高颧,身材健硕,正是诚郡王的长子也就是诚郡王的世子。他是世子的身份,新近点了御前大臣,这天秦禝陛见,便是轮到他带班。
等到江宁破城,正如刘秉言告诉秦禝的一样,这些在京的亲贵,因为诚郡王的缘故,渐渐形成了一股对地方大臣不满的暗流,因此对龙武军的兴起和秦禝的封侯,大表赞赏。
“文俭,恭喜!”诚郡王世子诂仍是那一股子豪爽的劲头,咧嘴笑道,“今儿不多说什么,回头下来,我请你喝酒!”
听说他要请喝酒,连酒量极好的秦禝,也不由微生惮意——酒量再好,那也得看跟谁喝,只要一进诚郡王世子的府邸,必定是要酩酊大醉才出的来。
好在不会是今天。秦禝笑一笑,正要答话,从养心殿来传旨的太监已经到了。
“着秦禝觐见,由诚郡王世子带领!”
诚郡王世子抓起桌上的官帽往脑袋上一扣,也不说话,向秦禝点了点头,便当先走了出去。秦禝跟着他的脚步,出了朝房,来到养心殿的门口。
“江苏巡抚秦禝候见。”诚郡王世子在门外躬身报名。
“进来吧。”还是那个干净好听的声音答了话。
这一回,秦禝与两年前的那一次来,大不相同了。
上一次来,还是刚刚结束政变之夜,得到赏赐之后,觐见谢恩。一进九重,仿若梦游,到了养心殿门口,听到这一声“进来吧”,更是紧张到汗湿重衫。今天再来,已经变得很从容,迈步进殿,按照礼仪疾趋几步,看到了前面摆着的一个垫子。
这个垫子,却是李孝忠替他安排的,特意往前摆了摆。
这是太监们惯用的小花巧——凡是人缘好、打赏厚的官儿,就替他往前摆一点,这样跟皇帝回话,无须大声,就可以让皇帝听得很清楚,同时皇帝说的话,自己也能一下子就可以听得明白。
反过来,则恨不能把垫子给他摆到门口去,那么觐见的人,每每就会有麻烦——声音不够洪亮,让皇帝听不真切,也还罢了,毕竟太后还可以让御前大臣过来问个明白,再去回话。可是皇帝所说的话,若是听不真切,那就麻烦了,未必还能说一句:“臣下听不清,请陛下大声一点”?
今天是秦禝觐见,自然格外不同。李孝忠特意交待,要把垫子摆在“最最近”的地方儿。
这些关节。秦禝不知道,也没有去想,到了垫子上,撩起官服,向下一跪。
“臣秦禝恭请圣安!”
“抬头说话吧。”这一句,仍是由李念凝来说。
“谢太后。”秦禝把帽子戴起来,至此才可以抬头一望。
果然是“最最近”的地方。两张淡黄色的纱幔背后,丽人的丰姿,隐约可见。
照例,臣下陛见的时候,都是由东太后先问。这回也不例外。一般来说,她开头说的几句,无非是这两年你辛苦了,路上走了几天,可看见了什么没有之类的话,秦禝早已做了准备。然而今天东太后的一句话问出来。立时便弄得不像奏对的格局了。
“秦侯爷,恭喜你啊。”
话是好话,却让秦禝有一点失措——准备好的答案没用上,只得俯了俯身子,答道:“这都是皇上和两位太后的恩典。”
“嗯。”东太后喜滋滋地说。她心里一直觉得对秦禝有所亏欠,这一回替他封了侯。算是补上了。“你是哪一天到京的?”
自然是昨天,何须再问?秦禝心想,这位太后,有时候真是懵懂得有趣。
“臣是走的海路,前天到的津门,昨天到的京城。”
“路上可还太平?”
太平不太平,当然问的不是海路。陆路的话,虽然没有遇到盗匪,但一路行来,民不聊生的情形,倒是见得不少,无论如何也说不上“太平”二字。
“回太后的话,都是太平的。”
“你这两年在江苏打了好些大胜仗,辛苦了。”
秦禝心中暗笑:原来还是这个套路,只是顺序有点不同。
“臣蒙皇上和太后特达之恩,理当竭力尽忠。”
到这一下东太后就没有话了,转头轻声说道:“妹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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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太后问话的时候,李念凝的目光,一直停留在秦禝身上。
她的心情,与东太后不同。东太后是高兴,她除了高兴之外,还混杂了一丝自豪和骄傲。
李念凝的性子,做为垂帘摄政的西太后,自有一份敏感和虚荣在里面——当初那一夜,他还只是一个五品的将军,芝麻绿豆大的官。这一次再见到他,却已经是一位侯爵,主政一方的大员了。而这个男人,现在正替她儿子的江山在打拼。
这个事实,让她的内心深处,洋溢着一种奇异的安慰和满足。不过虽然是心潮起伏,说起话来,却如往常一样的平静。
“秦禝,你这次回京,要办军费的报销?”
“是。”
“龙武军不打算再打仗了么?”
这句话问得极是锐利,仿佛一下子便将秦禝的用心看穿了——按照当时的惯例,如果接下来仍旧要继续打,又何必急于奏销兵费?
“回太后的话,龙武军是国家财政一力养起,臣以为军费报办,当以明快为佳。迁延俞久,俞是繁难。”这是准备好的回答。并不为难,“按臣的一点想头,龙武军日后的兵费,要每年报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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