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:官海风雨 第四十七章:酬功-《独断江山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“老军是在全力攻城,这些外围的小事情,原该由我们替老军分劳的。”他笑着说道,仿佛是不经意地提起似的,“好在是小弟侥幸,不然勇王这些人,若是落在肖棕樘手里,我们这些身在江宁的人,面子上多少会有点下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老实讲,当时外城已破,不过内城还有上万的隋匪在守,弟兄们急于擒获伪隋帝,不免给了这几个人逸出的机会。”曾继全仿佛是在替自己辩解似的说,“文俭,多亏了你,我才得以克尽全功。过两天我大哥到了,我一定告诉大哥,给你记上一功。”

    这不是“记上一功”这么简单的事——秦禝心想,自己的几重深意,这个粗疏的曾继全未见得能领会,不过曾继尧是一定能明白的。

    “曾帅的厚意,我心领了,不过——”秦禝拿起曾继全递过来的一张单子,“弟兄们,在万难之中苦斗二十余日,伤亡必大,正是需要抚恤的时候,这些东西,我不敢收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什么!”曾继全一向相信,财帛动人心,何况是惯有贪财好货之名的勋贵们?“文俭,我军务在身,不久留了,这些东西,你就收下。”

    于是不由分说,起身拱手告辞,秦禝把他一直送出大营,才回到帐中坐下,却命人把正在外面清点东西的沈继轩叫了来。

    “大帅,都是好东西。”沈继轩以为秦禝是要问礼品如何,笑着说道,“除了金银,还有不少珍奇的玩意,通算下来,我看至少值七八十万银两。”

    秦禝翻翻手中的礼单,终究还是做了决断“一两银子也不能收。”他把礼单递了过去,平静地说道,“倒是这张礼单,不妨留下来,妥加收藏。”

    得到勇王等一干人等的经过,曾继全如此这般地照实说了,至于送礼的事情,船上人多,此时自然不好谈起。

    曾继尧听了曾继全的这一番话,却没有什么欣喜的表示,思索良久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送人犯,固然是极大的示好,然而破城三天以后才送过来,那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这三天里面,自己这弟弟在江宁城里已经把该抢的抢完了,自己的报喜折子,也已经从安庆拜发了。

    想起自己折子里那些个含糊的言语,已经把养气的功夫练到了极致,素以“不动心”自期的曾继尧,也不由得心中一寒。

    “这些人犯,他们审过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不曾审,我已经一个个查问过了。”曾继全得意地笑道,“梁熄说,他们大帅交待了,这是要交给老军的人犯,因此龙武军不敢动审。”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曾继尧眯起眼睛,又开始捋他的胡子。

    “大哥,怎么?”大哥的这副神态,曾继全太熟悉了,必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先不说这些,进城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等到进了江宁城,那场苦战狠斗、死亡枕藉所留下的惨状,历历在目。千年大城,此刻变得冷落肃静,街上的伏尸还没有清理干净,更见不到行人,入眼只有老军的兵士。

    “没有三十年的工夫,江宁城难以恢复元气了。”

    验看过伪隋帝的尸首,再看到伪隋帝宫中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,曾继尧不禁喟然长叹。

    “大哥,烧得真厉害。对吧?”曾继全得意地说,“难怪把隋匪积存的财宝,都烧得精光了。”

    “真金不怕火练,”曾继尧淡淡地说,“金子银子,又怎么烧得化?”

    曾继全一时语塞,讪讪地陪着曾继尧出城。等回到城外的大营之中。他却又兴奋起来,问道:“大哥,是不是这就提审人犯?”

    “你说勇王?”

    “对!”要提审,自然是审勇王,“我已经做了一个笼子把他关在里面。大哥要是审他,我这就命人抬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慢来。”曾继尧躺靠在一张竹椅上,双目微闭,摇着头说,“先不急。”

    “那大哥是要先写报战功的折子?”曾继全兴奋地问。

    “这个,也不急。”曾继尧慢吞吞地说道。“我有话要跟你说,你先坐下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曾继全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我到底是在后方,论到摧城拔寨,踏阵破敌,靠的还是你。”曾继尧微笑道,“不过有些事情,你见得少,因此这一次虽然立了不世之功,该说的地方,我还是要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,请大哥指点!”

    “你从家里出来,募勇从军,一直在跟着我打仗,战场上的事,那是经历得很多了。可是你知不知道,宦海之中,又比战场里要险恶得多。”

    曾继全静静地听着,知道大哥一定是意有所指。

    “老军把江宁城搬得一干二净,我真没想到你的胆子有那么大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,我也是没办法!大营已经欠饷四个月了,这半年来伤亡兵勇的抚恤,也都还没有着落。”曾继全掰着手指头,数给曾继尧听,“户部既然不给钱,就只好靠我们自己来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你当人家都是傻的?现在有哪个不说,老军人人发了大财,都把抢到的银子,用船往家乡运,买田买地。就说咱们家好了,我听说周围的地价,已经去到四十两银子一亩,比往年足足高了一倍!这是几个月军饷的事情吗?一旦在朝堂之上对景的时候拿出来说,这就是事!”

    “朝里那些大臣,坐而论道,当然舒服得很,有本事让他们来打打看?”曾继全冷笑道,“大哥,我给他们来个抵死不认,没有证据,谁能说什么!”

    “大臣以心迹罪状,也不尽是证据的事情。”曾继尧摇摇头,“再说了,你的吃饱了,旁边的友军,又该如何?秦禝的龙武军有苏州的关厘养起,不缺钱,还算好说。鲍吝他们的兵,虽说是自己人,但我总要有一句话交待给他们。江宁的善后,也要一笔巨数,从哪里来?”

    “大哥,这一年多,咱们蹲在江宁,一点旁的进项也没有,不就指望破城之后,可以滋润一下么?至于鲍吝他们,大哥放心,早就在各处抢够了,你丝毫都不用替他们操心!”曾继全说的,倒也有理有据,“大哥,我跟你说实话,从江宁出来的财货,我手里只有三成,七成都已经进了兄弟们的荷包。要是逼他们交出来,是要出大事情的。”

    这是实话,曾继尧听了亦梀然心惊——想让底下的兵士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,若是激起兵变,那就更麻烦。

    “然则,多少还是要拿一些,抚恤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。这该朝廷给钱!怎么要我们来拿,我想不通。”

    曾继尧见自己这个倔强的弟弟还是这副样子,摇摇头,先说另一件事。

    “秦禝把勇王这些逆首送给你,你怎么看?”

    “多谢他啰,”曾继全笑道。“既然送了来,这事自然算是两边的功劳。大哥在折子里,替他多说两句好话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多说两句好话!”曾继尧无奈地笑了起来,“你倒说得轻巧。你有没有想过,这件事既然算两边都有功劳,那么打破江宁。是不是也就算是两边的功劳呢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怎么能算?”曾继全涨红了脸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能算?”曾继尧哼了一声。

    碍于自己大哥的威严,曾继全说不出话来了。

    “他不是白送给你的!不过这个情,咱们领了,毕竟他替你弥补了一个绝大的漏洞!照你原来的说法,伪隋帝烧死了,勇王死在乱军里面。如果朝廷追究这件事,这是多大的麻烦!”

    一直被攻克江宁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曾继全,现在才清醒过来,不由出了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“秦禝这个人,有大才,不过心机也深得很。”曾继尧异常郑重地说,“你以后如果再跟他打交道。要小心一点,也不妨让着他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我倒没有看出来……”曾继全定神想了想,迟疑着说,“我去他营里道谢的时候。他倒是谦逊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他是怎么说的?”

    “他跟我客气,说还好是龙武军侥幸,捉到了这些人,不然落在肖棕樘的手里,那就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有没有想过,他这是在提醒你?”曾继尧问道,“说起来,要是真的落在他手里,那就真有大麻烦了——抓住老军的这个马脚,岂有不大做文章的?”

    “我也没有亏待他!”曾继全争辩似的说,“我从营里,足足挑了四车东西给他,怎么也值一百万银子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曾继尧大吃一惊,“他收了么?”

    “到底还是退回来了,只留下礼单,说心意领了。”曾继全说完,又加一句,“这是他自己不要,可不怪我。”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曾继尧不说话了,沉思半晌,颓然道:“你啊你,你真是办了一件糊涂事。”

    曾继全迷惑不解地看着大哥,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。

    “江宁城内,财货全无,这是我折子上的原话!既然财货全无,你送他的东西,哪里来的?”曾继尧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臂,心想自己这个弟弟,处处受制于人而还不自知,“他没拿你的东西,算是撇清了自己,可是那张礼单,就是铁证如山啊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曾继全张口结舌,过了一会,霍地站起身来,“大哥,你是说他要对付我?”

    “你坐着,坐着。”

    曾继尧宽慰着,劝了他坐下,自己目光炯炯地想了好一会,才接着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这一百万银子,你不能留下,交给我先用在善后上。将来万一扯出这件事来,也算是预留了一个地步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曾继全的心里,仍然惊疑不定。

    “单凭一张礼单,也不能说人家就一定是存心故意。更何况,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,不会平白无故地跟你为难。”曾继尧轻轻叹了一口气,摇了摇头,到底还算狠不下心大骂自己的弟弟,自得说了一句,“只不过,我怕纪德以后会恨上你。”

    “关纪德什么事?”曾继全愕然。

    “因为我不能不送秦禝一个人情,”

      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