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:官海风雨 第四十二章:斗法-《独断江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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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侧翼有官军!”不知是哪一个兵士,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,打破了近乎凝结的空气。随即各船便一起喧哗起来,方才还是满满的士气,立刻化作了惊慌失措。
这样的惊惶,并不是说隋匪军的兵士们缺乏勇气,而是实力上的差距,真的太过巨大。即使是最大的龟船,跟这面前两艘战船比起来,体型都相差五余倍,,那么这一仗,怎么打?
前军帅船上的吴茂成,面对这样噩梦般的景象,亦是难以置信这太湖哪来的其他官军。
对吴茂成来说,这个疑问。殊不可解,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思前想后的时间了!
“传令左师。挂斜帆,绕过去抢上风,放火船!”度过了最初的慌乱,吴茂成一边用千里镜向前方瞭望,一边大声下达命令,“传令马上放出快船和舢板,迎上官军的左队,一定给我缠住了!”
两翼李排完了。中间怎么办?二层甲板上的几名军官,都紧张地看着吴茂成。
水盗出身的吴茂,自有他的一股狠劲,生死关头,便显出了真本色,双手将对襟的绣褂向外一扯。刺啦一声,撕做两半,甩在了甲板上。寒冬腊月的天时,精赤了上身,露出一膀子黢黑虬结的肌肉来。
“传令七艘龟船,都跟我冲正面!”他眼望前方。面目狰狞地说道。“大船不易移动,顶上去,缠住他,官军不善近战,我们登船夺船!”他的想法不能说错。这确实是官军一贯的作战情况。
“给我划起来,冲啊!”吴茂成狂呼道。
隋匪军前锋的四百多条船,开始按照吴茂成的命令,展开队形。中路的十七艘龟船,下了玩命的决心,浆手们一声吆喝,喊着号子将两排浆板摇得上下翻飞,向金台号对直冲去。
然而就在这时,看见金台号的船身轻轻一颤,舰首上有红光一闪,俄顷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。
可是当两军撞在一起,钟禹廷战船上包着铁皮的的大冲角,却顶住吴茂成的龟船,直接把他的船撞裂了!
这样诡异的景象,将隋匪军的人,都惊得呆住了,方才还战鼓喧天的太湖战场,忽然陷入了一时的死寂。
曾经横行太湖的龟船,居然如此脆弱不堪,这些都对隋匪军的心理,产生了极大的震慑,船队的阵型立刻便现出了混乱的迹象,有的船依然在向前猛冲,有的船却在犹豫之中停了浆,慢了下来。
形势完全转到官军这一边来了。官军的水勇,一年多来被隋匪军欺负得不行,眼见今天是要扬眉吐气,顺风满帆之下,狂呼鼓噪而前,不仅要报仇,而且要抢着立这场大功。
双方的船队,终于纠缠在一起了,双方在硝烟弥漫的太湖上展开了厮杀,舰船着火焚烧的噼啪声,夹在被西北风鼓起的湖浪拍岸之声中,惊心动魄。双方都知道,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,特别是隋匪军一方,深知此战若是败了,不仅辛辛苦苦打造的水师必将覆亡,而且失去了水师支撑的苏州,也必将落入龙武军的手里。因此虽然明知濒临绝境,依然不肯退却。
可惜这样的努力,亦归于无用。 就这样打了不到两个小时,中军旗舰上的唐纪元,已经绝望了——即使没有了龟船,跟官军水师的搏杀,也还可以势均力敌,却拿新加入进来的官军毫无办法,遇见有老军水师的船艘被围,则以冲角在前,冲开围攻的船艘。当者即碎。这样下来,官军的优势越打越大,隋匪军水师的船艘,被击毁、焚烧和掳夺的,不计其数。
仗终于打不下去了,唐纪元眼见那两艘炮舰,已经有穿过战场,向后军抄截的意图,长叹一声,下令鸣金收队。要退回这湖岛东侧的水寨。
这是没有办法的决定,心知一进水寨,从此便再也出不来了,不过为了救急,明明是一杯毒酒。也艘好喝下去再说。
然而想饮鸩止渴,也变成不容易的事。官军水师固然是衔尾急追,把隋匪军后撤的阵型,打得散乱不堪。唐纪元水师的最后能够平李退入水寨的只有一百余艘船。
对官军来说,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胜!欣喜若狂的 官军水师先封锁了这湖岛水寨的两端水道,做下一步围攻的打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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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湖一战结束,陆上的局势也立刻翻覆。唐纪元的水师龟缩在这湖岛,依靠水寨屏障和陆上的据点,苦苦支撑。太湖之上,全是龙武军和老军的水师战船在往来游弋,沿岸的隋匪军石垒,不仅无法再得到水师支援,而且还要反过来受到水陆两面的双重夹击。于是数天之内,自鹿城再次南下的龙武军合兵,连续攻陷毗邻太湖的吴江县,隋匪苏州的局面,至此底定。
北面也传来了好消息,李纪德的新军,苦战十余日,到底打破了太仓。蔡冠奎的三千多残兵,在城中居然又抵抗了小半日,见到大势已去,才由西门突围,退往苏州方向。
李纪德得势不饶人,他坐镇太仓,派麾下等一班将领,先是与驻守常熟的龙武军吴建瀛部,共同夹击昭文县。拿下之后,向南猛扑,花了两天工夫,就扫清了太仓境内的隋匪军。
至此,从长江边的常熟,一直到太湖边的吴江,官军的战线南北贯通,彻底连为一体,形成了一道弧形,由北、东、南三面,包围了隋匪苏州城的局面。
及至周岷将新军攻克太仓的消息传过来,秦禝知道,该动身了。打苏州是一场大战,总不能说让弟兄们在前方吃苦,自己倒在城里由白沐箐陪着享福?更何况——
“我去打唐冼榷。”秦禝拉着白沐箐的手,把她从头打量到脚,眼光最后落在一对胸上,不怀好意地笑道,“这回大约是没跑儿了。”
这个人,怎么就没个正经呢?白沐箐明知他想的不是什么好事,但心里却又是害羞,又是甜蜜,既有要送他上战场的那份不舍和不李,又有盼望一雪唐冼榷杀舅之仇的激动,百味杂陈之下,只说了一句平平常常的话。
“我来替你拾缀行李,”她抽回了手,轻声说道,“你……要好好的回来。”
秦禝传令给吴椋,让亲兵营待命,明天一早开拔。当天晚上,白沐箐特地整治了满满一桌菜,让他吃饱喝足,好有力气去打仗。
“不公平,不公平。”秦禝大快朵颐之余,摇着头叹气,“我自己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,想到前方的兄弟,心里不好受。”
“啊哟,秦大人还有这一份心。”白沐箐调侃道,“那你带了我一道去,我做好东西给大家吃,好不好呢?”
“使不得!使不得!”秦禝仍是大摇其头,“你是不知道,军营里面,不能过得太舒服,不然谁肯拼力向前?红袖添香,最是消磨斗志,你害我一个就好了,不要再去害大家!”
“没有良心,得了便宜还卖乖。”白沐箐白了他一眼,“回头我去装一大包面饼,拿给吴椋替你扛着,让你天天啃,天天啃,看你还敢不敢说嘴……”
两个的话说到这里,却被来敲门的韩水打断了——他明知道自己爷正跟白姑娘在里面卿卿我我,这个时候来敲门,实非所愿。可是外面有人急等着要见关藩台,不报也不行。
“爷,有人来了,柱子那边来的人。”
“哦?”秦禝霍然站起身子,柱子是自己埋在李纪德身边的一颗暗子,跟自己这边一向是绝不走动的。现在天已经大黑,这个时候来求见,自然有很要紧的事。
秦禝带着韩水,来到二堂旁的签押房,果然见到卞宁他们已经等在那里。进了房,先吩咐免礼,看座。
“大帅,李纪德给周岷递了一份驿报过来,让他们明天在刺史衙门拜发。”卞宁却不肯坐,仍是站着回事情,“吴煋的这个申城知府的位子,怕是要坐不住了。”
秦禝眯起眼睛,,语气却还很从容:“嗯,李大人用的是什么理由?”
“吴煋正替他帮办军务。李大人说,吴煋身在太仓,衙门事务和关务都难以兼顾……在下冒险抄了驿报,送来给大帅看。我想这是大事,无论如何也该让大帅知道,因此来见大帅。”
说完,拿出一份卷成一条的信笺,双手呈给秦禝。
这真正是大事!龙武军的军费,全赖关银,申城知府这个位置乃是命脉所在,若是被李纪德拿在手里,就等于是让人扼住了咽喉。
“海你做得好!”秦禝接过来,却不急着看,缓缓说道,“这一功,我先替你记着,现在什么都不必说,日后你自然知道。”
交待过这一句,才展开那卷信笺,慢慢地看。反复读了两遍,将信笺一合,放在桌上,微笑不语。
李纪德,我等你等到现在,你到底动手了。
在秦禝的眼中,自从李纪德奏调吴熙去“帮办军务”,用心便已是昭然若揭。他所不知道的,是李纪德打算什么时候动手,但是暗子递来的消息,太及时了,不枉当初煞费苦心,在李纪德衙门里埋下了这颗暗子。
说起来,李纪德想出这样调虎离山的办法,还是从秦禝这里借鉴过去的,当初秦禝保奏赵定国帮办军务的举动,给了他很大的启示。
“关大帅调了赵远初进他的龙武军,我们也不妨依样画葫芦,把吴煋调来做帮办军务。”开拔之前,他对周岷章这样说,“如今还在大战,军务为先,这个理由光明正大,旁人也不能说什么。”
这艘是第一步,算是埋下的一个伏笔,等到大军开拔,吴煋自然要随军行动。到了打破太仓之后,第二步开始了,就是暗子抄回的那个折子。
折子写得很冠冕堂皇,说吴煋原本就是申城知府,现在又帮办军务,难胜繁钜,不得不替他开去一个职位。但是大战在即军务为先,去掉知府的位子,就变作顺理成章的事。
至于接替的人选,李纪德为了表示至公无私,在折子里说的是“臣并无成见,一由朝廷遴选贤能充任”。私底下,却派人送信给曾继尧。要请老师替他保一个人,来署理申城知府。
这个人。叫做黄开荚,在曾继尧的幕中。与李纪德交好。有了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人,李纪德自然有底气来拿掉吴煋。
这一番李排,本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,可惜千算万算,算漏了一个秦禝。
在秦禝来说,吴煋虽然还算“听话”。但终究不如用自己人更加得心应手,因此早就想拿杨秣去替掉他。可惜上一次。他用了保吴煋升官的的办法,想把吴煋从申城知府的位置上挤走,结果人家官倒是升了,却依然盘踞在申城不动。事后才打听到,吴煋不仅在薛穆那里使了钱,而且还以重金贿赂了吏部的官,因此把这个位子,坐得稳如泰山。
现在。有了李纪德这把刀,秦禝决心要唱一出“借刀杀人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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