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对赵定国的坚持,秦禝表示心领,没有再多说什么。 以后的事,以后再说,他对未来的规划,不止于此。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,身边能够谋事都是梁熄这一帮武官, 而现在,他提拔沈继轩,把赵定国放在申城,心中自然也有更长远的打算。 曾继尧围攻江宁,已经有五个月,他的大营,熬过了最艰难的夏天之后,现在对江宁城内的压力,变得越来越大。 说艰难,是因为六月里在老军的军营之中,爆发了一场时疫,两万多人里头,病倒的至少有五成,大营里面,哪一天都得往外面抬出来上百具尸体,或是掩埋,或是架在柴木堆上烧化。最厉害的时候,派十个人出去埋尸,回来就只剩下五个——另外五个,也死在当场,被一块埋了。 这样的情形,很快被隋匪军侦知,于是不断对官军的营盘发起冲击。这一下官军既要对付瘟疫,又要以剩余的人员抵挡城内外的隋匪军的,弄得焦头烂额,苦不堪言。 不过曾继尧麾下的一班悍将,咬定青山不放松,拼死抵挡,怎么也不肯撤围而去。 这一仗接连打了二十天,眼见得官军已经渐渐不支,就要崩溃的时候,进攻的隋匪军部队却也被瘟疫传染上了,开始接连死人。于是吓得连忙后退,脱离了跟官军的接触,这才让曾大帅麾下的老军能缓一口气。 曾国荃缓过了这一口气,总算扎稳了阵脚,接着又得到朝廷划拨的援军一万五千人的支援。招募的新勇也到了。这样一来。江宁城外的老军达到了七万人。虽然以江宁城的宏大,不能围得水泄不通,但好歹终于算是有了一个“围城”的雏形。 形势既然逆转,城里的伪隋皇帝更加坐不住了,于是再次催促身在苏州的勇王,速速督兵回援。 勇王西援,带去的是他的亲卫中军,以及从苏州各处抽调的隋匪军和抓来的民夫,一共也有五万人。苏州的防卫,则交给唐冼榷、刘劲宽等来负责。这样一来,“拆东墙补西墙”,西墙能不能补上还未可知,但东墙的单薄,已经是显见的事实。 官军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,终于两路并发,开始了战略反攻。 北路的新军是从嘉定发兵。李纪德除了留下自己的少量部队守城之外,其余的新军精锐尽出,凑足了两万五千之数。向太仓府猛扑。 龙武军则是从青浦出发,仍以姜泉为前锋,以吴银建在左,穆埕在右,楔形展开,攻向位于青浦西北方的鹿城县。张旷的骑军,作为一支偏师,顺着邝山湖一线搜索前进,一路扫荡沿湖的隋匪军据点。 仗打得很顺利,第三天就拿下了邝山湖镇,随即不做停留,各团继续向西推进。等到秦禝的大营在邝山湖镇里面扎定,前方运下来的俘虏、军资和少量伤员,已经络绎不绝的到来,沈继轩和充作中军警戒的第一团,便忙碌起来,免不了要做些整理收容的后勤之事。 “送三千两银子,再送二十坛黄酒牛羊各十只过去。”秦禝笑着对沈继轩说,“就说是我赏的给姜泉,让他们鼓足了劲,给我狠狠的打。” 然而前方的进展比他料想得更快。到了初七晚上,姜泉的第五团已经打破了隋匪军在鹿城的外围防线,跟赶到的龙武军骑军一起,连夜夹攻外面防线,打到黎明时分,几千隋匪军终于支撑不住,往鹿城县城的方向溃退了下去。 此处距鹿城只有十五里,是通往鹿城的最后一个障碍,这一破,鹿城便已是遥遥在望。 张旷率骑军小追了一程,率军回营,一面派人飞报秦禝,一面分排自己的骑军各部四处巡逻。等到一切安排停当,天色已经大亮,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。 张旷有个毛病,饮食无肉不欢,平常行军打仗,啃干粮那是没办法的事,现在既然打退了隋匪,就不肯将就了,想了想,还是回头来找姜泉。 果然,一进姜泉所在的那间临时充作团部的小院子,已经有香气飘了出来。张旷向屋子门口站哨的兵打了个噤声的手势,忽地推开门,大喝一声:“打你这个吃独食儿的小子!” 只见姜泉独据桌旁,上面竟摆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铜火锅,旁边放着一碟大馒头,不知他的亲兵是从哪儿给他弄来的。姜泉正在吃得不亦乐乎,忽然被张旷这一声断喝,吓得手一抖,筷子上夹着的一个肉丸,掉在地上,咕噜噜滚到一边去了。 等到看清是张旷,姜泉才松了一口气,站起身来,笑嘻嘻地说道:“你怎么来了,快来快来,”姜泉热情地招呼着,“鱼头炖肉圆,滋味儿还真是鲜得紧。” “用不着你来卖好。”张旷白了他一眼,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,夺过姜泉手里的大汤勺,先舀了半勺汤,哧溜哧溜喝了,咂咂嘴,笑道:“还真是不赖,从哪儿弄的?我的亲兵,就没有这股机灵劲儿。” “就在后面村子上的一家店,要来的,说是敲了半天才敲开,就端了这么一个锅子来。” “你这不是抢人家的么?”张旷停住了手。 “放着大帅的军法在那,我哪儿敢?”姜泉辩白道,“给了五钱银子,足有富余了。” “哦,我说呢。”张旷这才放下了心,跟姜泉两个大吃大喝起来。没多久,便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底朝天,连最后一口汤都喝得精光。 张旷意犹未尽的拍拍肚子,说道:“也就对付个半饱。等打下鹿城,一定好好吃他娘一顿。” “听说隋匪在东线的军需辎重,都堆积在鹿城里。”姜泉不胜向往地说,“要是真的,那就发财了。” “发财?你敢往自己口袋里多装不?” “哎,我可不敢,我在那四成里面分,已经心满意足了。”姜泉连忙摇手,“大帅不是说了?谁敢乱伸手,第一回剁一个手指头,第二回剁一只手,第三回剁脑袋!不过张旷,话说你都升了三品了,大帅又最喜欢你,你倒是敢不敢呢?” “我?”张旷瞪大了眼睛,把两只手举在眼前,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,还是觉得十个指头之中,少了哪个都舍不得,摇了摇头,不无遗憾地说道:“唉,要是我老娘当初生我的时候,生一个六指儿出来,那该有多好呢。” 这话听的姜泉把肚子都笑痛了。 既然鹿城在望,其余各团的团官也都聚在一起,会商下一步围攻鹿城的计划。. 隋匪军在鹿城的守将,是勇王起兵时的拜把兄弟黄起雄。鹿城既然是隋匪军在苏东的军需基地,想必唐冼榷还会添兵死守,因此一场血战在所难免。 为了这个缘故,梁熄召集各团官,把作战的方案商量得格外细致。最后决定,以六团负责南门方向,第五团负责西门方向,而把主攻的方向定在相对薄弱的北门,由梁熄带着一二两团和穆埕的第七团。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,攻下鹿城的北大门。 张旷的骑军,则先在外围待机,一旦鹿城打响了,就绕过鹿城城,占领鹿城以西的五合镇,隔绝苏州与鹿城之间的联系——不是为了挡住援兵,而是为了阻断鹿城隋匪军的退路,要全歼这一部隋匪军,不给他们缩回苏州的机会了。 这算是在申城的时候,就定下的大原则,既然已经有超出一筹的战力,就不肯再做简单的击溃,也不全以夺城占地为目标,而是要把苏州境内隋匪军的实力,一口一口吃掉。 商议停当,龙武军将领便各归本营,到了第二天早上,四路齐发,向鹿城开进。就在这个时候,张旷派出的游骑来回报,说是鹿城外围一带的隋匪军据点,看上去旗帜宛然,但兵却已经撤空了。 “这是要据城死守啊”张旷挠了挠头,对姜泉说道,“隋匪野战不如我们,不肯在外围做无谓的损耗,要在城里跟我们决战。这下有的打了!” “怕什么!”姜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。 兵势既盛,胆气也豪壮,三路步军携着各式器械,明目张胆地向鹿城城下推进,一直逼近到城外二里之内,才停住脚步,开始结阵。 城内的隋匪军也真沉得住气,一丝慌乱的动静也没有。城墙之上,旌旗密布,当中一面杏黄的大旗上,印着斗大的一个“伍”字,迎风招展。女墙之间,一座座黑洞洞的炮口,也已经依稀可见,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。 “黄起雄这个人,还真有点东西。”在北门外的姜泉见到这样的气象,不由得心下佩服,大战当头,法度谨然,治军能到这个地步,看来这股隋匪还真是不可小视。 “这也太沉得住气了,”一片沉寂之中,身边的张旷嘀咕了一句,“安静得有点不像话。” 梁熄心中一动,皱起了眉头 仔细向城上观察,见除了旌旗和安放好的炮座之外,守军似乎隐藏得极好,约略只有那么十几二十个人,正在城头上向外看。 “这……”梁熄倒吸了一口凉气,念头还没转过来,就听一阵吱吱呀呀之声,北城门居然缓缓打开了!接着便走出来一行五六个人,当先的一个,手里擎着一面白旗,一面摇着,一面喊着什么,向官军的阵地直直走过来。 梁熄和张旷对望一眼:隋匪要投降? 第(3/3)页